外套 / Ph.D / 桌子和圍著桌子的人

上 Transportation 的時候，
後方的學姊問我，今天穿的怎麼這麼正式?


正式?


白襯衫，灰色牛仔褲，休閒的黑色偽西裝外套，不過是這樣(?)
雖然，上次小葳也這樣跟我說，
已經是一個月前，和乃佑吃飯的那次。



或許，是因為平時的我太邋遢了吧。



一件外套的威力還真是不同小覷。

我說，因為今天晚上要和慶祝學長 Ph.D 口試結束，
which is a big thing.



Ph.D 要讀多久呢?

四年，五年，六年，還是更多?
看著年過四十的 A 學長，對學弟妹的照顧絕對只能用無微不至形容，
今晚是他載我過去慶祝的餐廳



而這已經是他 Ph.D 的第九個年頭



他的第一個指導教授在他第三年的時候辭世了，是個意外。
然後九年過去了。



已經光禿的額頭上仍披著幾撮頭髮，他始終保持笑容。
每每看著他的笑容，我很難形容，
就像是位大家長，看著一屆屆的來來去去的他笑，

他笑，我也笑，看著他臉上的皺紋微笑，那是無數個弧度。



其他學長開玩笑說，如果不是照顧學弟妹，他早就能畢業。
唸了九年的 Ph.D ，聽說今年底就可以結束。
他們說。




有人說當學生是幸福的。
或許， Ph.D 並不是學生。
我知道。





今天晚上，坐在他的車上，前往慶祝的餐廳，
一番五味雜陳



嗯
Ph.D 口試結束是件大事。


坐在後座的我看著前面這位要去慶祝學弟拿到 Ph.D 的 A 學長
莫名的百感交集

如果，今晚是他的慶祝會呢?
那應該不是一間餐廳能夠坐的下的人數....



他的笑容是一種慈祥。




Ph.D



想起，好幾年前，父親拿到博士學位的夜晚
他跟我和我弟說，
很像只有一句話，(我爸的話一向很少)


"我通過了"


當時的我年紀小(記不起來是什麼時候)
可是，每每回想，都能感受到他的開心。


好開心，我很像很少看過他這麼開心的笑容，
所以，一定是相當開心的事情
所以，直到現在我還能感受到，
所以，我還能記得，就算沒什麼記憶，就算當初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大事。
卻可以記得。



John 說，讀 Ph.D 是浪費時間。


我不知道，我不是 John，John 也不是我。




"我通過了"





如果一個人的平均壽命是七十，花在學校的時間是多久?




我穿的很正式?
加了一件外套而已。
因為，實在是值得開心的事情。



餐廳裡，
坐在我身旁的學長，
今年二十一歲，卻已經是他博士班的第四年。
聽說他有上新聞，上報紙
十三歲唸大學的就是他，台大電機，然後現在是喬治亞理工電機博士第四年。


二十一歲的我在
...?


看著眼前這位十七歲直攻博士的"學長"，我說，自己是二十五歲直攻碩士。
他們笑。


還有另一位學長，
他說: "世元，我一直覺得你很眼熟。"

"你是不是附中的?"



我記得剛進大學的時候，在山上籃球場，也被問過這樣的問題
還不只一次
每次都很驚訝。
因為我在附中是個低調到幾乎不存在的小小小小小人物。



(後來我想，應該是高中時期打球自幹到惡名昭彰的緣故吧)




"世元，我一直覺得你很眼熟。
你是不是附中的?"

他問我，我點頭。
他問我班級，我說 980 981 983 這三個班我都待過。
然後他說他是 977 的(我們那屆最強的數理資優班)
然後又說他母親也在附中，
教物理。


然後我知道他是誰了。
因為他媽媽是我的物理老師
因為他是我們那屆年紀最小的跳級生。


很像小我兩歲，
有綠卡不用當兵的他，現在二十二歲在唸博士班第二年還是第三年....


十三歲上大學，十七歲唸博士，二十一歲，博士第四年。
十三，十四歲上高中，二十二歲，博士第三年。
四十歲，博士第九年。

十三歲上國中，十八歲上大學，二十三歲當兵，二十五歲的我看著同一桌的他們，
奇怪也奇妙。



或許也沒什麼。



因為他不是他，他也不是他，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


我還是不懂，為什麼他會說我眼熟的原因，
我還是記不起，有則十三歲上大學的新聞，
我也不知道 A 學長畢業的時候我會不會大叫。



只是明白一件事情，
我們在這一張桌子上相遇。


把外套掛在椅背後方，我抽了一口氣。